第200章 第二百章-《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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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稻的产量其实也有限——和敏若记忆中的高产量杂交水稻是绝对无法比拟的,但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却绝对属于惊人的进步了,足够安儿被封个什么“稻王”的水平。
虽然有江南之事“珠玉”在先,但如此喜讯,妥妥的成就与政绩倒手,康熙对恼愤很快一扫而空,专心专意地为此事欢喜起来。
——敏若观察着,感觉他已恨不得现在就安排人修史,赶快将这件事记载入史册。
……倒是也没差什么了。
安儿的折子还没递到御前,只是消息传到乾清宫,康熙便已经连续数日召翰林院有才的官员们入宫,看似是命他们自由选材连词做诗,实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再后来,从翰林院选出的几位还算有诗才的官员已经满足不了康熙了,他又命左右近臣举荐有诗才、文采的文人,说是择选英才,其实就是预备着等安儿的折子一奏上,赶快为此事拟诗作赋歌功颂德的。
御前侍卫中不乏有文才者,舒钰更是其中佼佼者,此次也在康熙对擢选中脱颖而出,康熙喜爱舒钰文才,却不忘埋汰法喀,私下与敏若道:“若论文才,如今舒钰已稳稳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敏若淡定表示:“法喀本身也没多蓝。”
康熙近来心情极好,因而才与敏若打趣,问她如此说,竟拍案大笑,道:“这话必然得叫法喀知道!”
敏若嗤笑一声,“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他还能恼不成?”
康熙扬扬眉,“旁人说未必,你说,他倒确实是不敢与你恼的。”
二人正说话,兰杜进来笑道:“平主子使人送新做的喜糖来。”
她说着,轻轻打开宫女手上的捧盒,敏若一看,用白绵纸细细包着,只隐约能看到一点颜色,似乎是四样喜糖,却不知都是什么口味的。
书芳宫里的小宫女玲珑笑盈盈道:“是牛乳桂花、玫瑰乌梅、花生杏酥与石榴薄荷四样,新做得了,娘娘说先送来与毓主子您尝鲜。”
喜糖做桂花糖的多,但多是用繁复耗时的传统制法,牛乳桂花是这两年新兴的制法,因敏若喜欢,她宫里常备,后来舒窈与肃钰定亲时,她宫里做喜糖也做了这一样。
永寿宫送出去的喜糖多,她这的吃食一贯以精细新奇好滋味闻名,在外面也颇受追捧,散出去后不少来讨方子的,而后京中做得也愈多,这才逐渐风靡流行起来
。
此次胤礼成婚,书芳很不客气地从敏若这借了小厨房里的一个人去做喜糖,敏若打趣道:“这就是给我的好处费不成?那我的人的劳工费她可给足了?”
玲珑生得一张团脸,笑起来脸上有一对酒窝,讨喜极了,这会酒窝更深啦,笑着道:“我们娘娘叫奴才原话回您:‘永寿宫那个刁钻,请她宫里人来办事可不能亏待了,不然指不定怎么说我呢。’也叫奴才请您放心,酬劳都丰厚地备下了,保准不让您宫里的人受委屈。”
敏若就笑了,康熙随意剥了颗糖送入口中,滋味确实熟悉得很。
安亲王成婚散的喜糖是永寿宫宫人帮做的,这消息自然瞒不住,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
胤礼已经搬出紫禁城去到安亲王府,在康熙指派的人手的帮助下开始整顿王府,也昭示前朝,紫禁城中再没有十七皇子,只有王府中,有一位正儿八经的安亲王了。
但他的婚事仍由书芳操持,这也代表着康熙的意思,哪怕胤礼出继去承袭安亲王爵了,也仍是他的儿子。
干倒了人家原本的承爵人,把自家儿子过继出去继承王爵,恩赏了一个“归亲王爵”表彰老安和亲王功绩,却把人家的儿子都打发到苦寒之地,好处都给自己得了。
得了好处,还要把儿子留住,如今胤礼祭祀老安和亲王还称其为“皇伯祖父”,虽入安王府一脉,却只保留亲戚关系。
这实在是再不讲道理不过的了,可也无人敢说一句不对。
胤礼的王位如今是坐稳了,康熙摆明了撑腰,哪怕是与从前的安亲王一脉亲近的宗室也不敢多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康熙立南书房,分散议政王大臣权柄,又提拔、重用汉臣,又比他爹能活,集权实在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
早二三十年,那些祖上阔绰的宗室多少还能得意得意,这些年就只能低头做人,再不甘也不敢直接插手朝政,而是开始在皇子们中下注,意图再次入局成为操盘人。
胤礼正式入主安亲王府,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大妙的消息,但他们唯有咬牙认了,还得热络亲近地登门去庆贺。
如今喜糖一事一出,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向满京师勋贵宗亲宣告安亲王府与敦亲王府同气连枝。
两家相互扶持,那么无论哪一家,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了。
九月,胤礼与成舟正式成婚,成婚男方这边的仪典流程在安亲王府进行,是日,康熙携书芳亲临安亲王府,坐于高堂之上,接受新人叩拜。
婚后,成舟随胤礼入宫向书芳请安,成舟初为满洲妇人装,梳了盘辫,穿了旗装,妆容衣饰无不明媚艳丽,却不掩成舟原本清冷沉稳的气质。
她仍是寡言静默的模样,言谈举止沉稳平和,书芳深深看着她,握住她与胤礼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然后郑重嘱咐:“你们往后,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二人均郑重应是。
跟在成舟身边,胤礼好似也莫名沉稳不少,但他沉稳的时效有限,没一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脆地应声:“是!额娘您放心吧!”
见他如此,书芳不禁又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发愁,无奈道:“为人夫婿了,往后在外面,再不许任性,要尽为人夫的责任。官场凶险,你二人虽有王府庇佑,到底是入了局,从此要步步小心。遇事你们商量着拿主意,在南边,多向你们七姐请教,万事谋定而后动,不要轻率行事。”
胤礼连忙应声,书芳又拍了拍成舟的手,对二人道:“我做主说一句话,往后你们俩的家要成舟来当,她比你沉稳、拿得定主意,胤礼你要听话。你们在外面,万事有商有量,务必谨慎周全。”
二人又极郑重地应是,书芳摸摸他们的头,没再多言了。
总归是要走的了,此刻叮嘱再多也是无用,好在京中有他们护着、出去了还有瑞初,她倒也可以稍微放心。
胤礼大婚事了,安儿正式将总结陈述新稻的奏章呈上,彼时朝会群臣肃立,那封奏折仿佛带着稻香,将稻花开在了御门外,也要开到千家万户中。
安儿端身正立,数年光阴,深钻苦熬,总算稍有成就,他终于对得起额娘、洁芳、瑞初与女儿、四哥数年如一日的支持了。
抬眼望,天地辽阔,已措手可触了。
于安儿和瑞初而言,今年,都是个好年景。 那三封折子被接到御前的过程中,也不是安稳如常的。
“截换折子,他倒是真想得出来这法子。”听了兰杜传回来的消息,敏若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捏着棋子垂眸,眼中淡淡的,冷倦得仿佛在听与己无关之事。
兰杜低声道:“按理,折子已经入京,一切木已成舟,他们原本要做的也只是往公主身上泼脏水逼迫公主回京自证清白而已,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敏若眼睛看着棋谱,一面落子一面笑了,问:“你真当换折子这一把是老八自己想做的?太子……”她扬了扬眉,摇头道:“这行事风格,倒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
如今太子明摆着要做搅屎棍,唯恐天下不乱,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坑八阿哥一把,做起事来颇有些无赖底色。
就如此次,折子入京之前有人意图趁着两方交接时的空档调换折子——是个人都知道以八阿哥这两年被康熙打压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何况是在他的目的几乎已经要达成的时候,更无需如此铤而走险了。
偏偏这就是八阿哥府里的人做的,人被当场扣住人证物证俱全。
这栽赃手法简单粗暴不讲理,偏生如今康熙正在气头上,八阿哥也确实不清白,便只得低头认栽。
但以康熙之多疑,当然不会直接断定就是八阿哥做的。
敏若忖思着,嘱咐兰杜:“给法喀传话,让他近日注意些,若有人查探八贝勒府,不要露出咱们的马脚。而且,这样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将瑞初塑造成一个完美无辜的受害人,免去许多波折。
其实若太子没动,敏若也打算伺机泼一盆脏水出去转移视线,只是她毕竟还要脸要命,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太子此举,到正好合了她的心。
这是正经事,兰杜忙肃容应是。她脚步轻轻地出去,敏若目光仍落在盘上的棋局上,姿态随意地又执起一白子落下。
而后棋面落定,白子大胜。敏若支着头疏懒地轻笑,随手将棋谱一合,带着十足的局外人的冷漠与戏谑,徐徐喃喃道:“皇家啊——”
她站在岸上,冷眼看水中的人奋力向上或向下游,看着湖中心浮岛上自以为掌控全局万无一失的“掌控者”,看着向下沉沦的人使尽全力,想要将湖中央的掌控者拉入水中。
他们自愿共同沉沦在一片名为权势、江山的无边黑海中,中央处璀璨的龙椅,亦是与黑海一起,束缚住他们的牢笼。
敏若从头到尾都站在岸上,并一步步后退避开涨潮涌上的潮水,以避免被沾染裙角而后拉入水中。
她不要与他们共沉沦,这人间烟火、四时美景、远方故土,她要揣着干干净净的心去看;紫禁城生活几十年,她要揣着她心中的乐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束缚住生命与人心的皇城。
有人试图截换折子的消息自然被回报给康熙,康熙彼时正翻看张伯行的折子,本就面色阴沉隐带怒意,闻之彻底大怒,将手中折子往案上重重一拍,喝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乾清宫当即跪了一地的宫人,回话的御前侍卫也不敢言声,康熙深吸一口气,闭
眼半晌,命道:“传富保。”
侍卫连忙应“嗻”。
江南之事的由来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科举腐败事件,只是牵连面比较广——许多官员都被牵扯至其中,噶礼明面上看起来虽与此事无关,但稍一寻思前后推算,便知他在其中也必不清白。
而且这舞弊舞得也比较没脑子,竟然就明目张胆地将许多素日纨袴膏粱之辈提到了红榜上,而素有才名的许多人都榜上无名,连粉饰太平都不屑粉饰一下,这才激起众疑众愤。
学子抬着财神入学宫,就说明这事情里至少有一部分内情已经被打探出来了——如果没有相对可靠的消息支撑,只靠一腔热血,学子们未必敢做到如此地步。
此刻若是还要江南太平,自然是立刻由学政官员出面安抚学子、必要时刻也可以由大员出面,处理方式自然是上报朝廷,将球提出江南,烫手山芋扔到朝中。
但架不住本地的最高长官本人就不清白,怎么可能让此时轻易被报到京师?
瑞初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做好了出面安抚学子的准备——结果噶礼那位老大爷实在是敢想得很,竟然直接要调兵镇压学子。
江苏巡抚张伯行据理力争,但他一书生遇到掌兵的,什么之乎者也大道理,噶礼都当耳旁风,身份上噶礼又算是他上官,他是有理也说不清。
万般无奈之下,张伯行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江南唯一身份高过噶礼的七公主身上,瑞初以公主身份召见噶礼,噶礼拒而不见,坚持调兵。
调兵镇压、学宫生乱,瑞初携康熙御赐玉佩敲开官衙大门,要求噶礼退兵,噶礼拒不配合,然后才有了瑞初持剑逼噶礼退兵的一幕。
摆在康熙和朝堂之前的来龙去脉清晰至此,瑞初自然清白无辜——至于这一切事件是否真的巧合如斯,谁知道呢?
至少不知不觉间便入了局的张伯行是不知道的。
他是怀着对噶礼的愤怒禀明此事,而瑞初的陈情折则是愤怒而委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后,又带着女儿对父亲的抱怨,愤怒又委屈地指出噶礼行事不端不敬。
康熙看过大怒,直骂噶礼道:“竖子岂敢,他怎敢如此!”
列在朝臣之前的太子恭敬平和地垂着头,闻他如此愤骂声,轻轻地扬了一下唇。
江南科场出此大案,康熙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若瑞初没有掺和进这次的事件中,在事件发酵之后,噶礼与张伯行互参攻讦,被康熙派去查案的张鹏翮与噶礼有亲,虽然有种种迹象表明噶礼参与到舞弊案中,此案却还是没有查到噶礼身上。
噶礼被革职是因他与张伯行同为地方长官,相互攻讦有失体统,康熙保张伯行留任,而噶礼则依九卿议出的结果被免职。
相互攻讦的地方长官,噶礼还抓着张伯行打击《南山集》不利的罪行,最终康熙却做出如此处理,可见历史上的康熙也未必不知道江南科场舞弊案中的猫腻。
但地方最高长官、两江总督收受贿赂参与舞弊,传出去便是天大的丑闻,康熙怎会容忍如此影响朝廷形象的事落实并传出去?
所以历史上的张鹏翮袒护噶礼,固然二人为姻亲,但就没有揣摩圣意的因素在其中吗?
如今多了一个瑞初出来搅
局,看似局面更乱了,但最终多半还是这个结果。只是此刻康熙对噶礼的不满更重,又牵扯到了京中的皇子,多少影响了京中局势。
而对瑞初而言,此次她获益之处更多在人心。
经此一事,打开江南官场的敲门砖,已经被瑞初握在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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